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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松鹰先生近照
松鹰Songying
四川成都人，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著名作家、全国成绩突出的科普作家、中国社会派推理小说之父。现为世界华人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
著有长篇小说《杏的复仇》《白色迷雾》《空瓶子密码》《失窃的天书》《落红萧萧》《啊，哈军工》六部。其小说代表作《杏的复仇》英文版由金牌翻译葛浩文、林丽君操刀，年2月由美国圣马丁出版社隆重推出，向全球发行。
作品曾获中国青年优秀图书奖、冰心儿童图书奖、中国图书奖、“世界华人科普图书奖”金奖等。
被誉为“中国的松本清张”。
“美国《柯克斯评论》评价
中国作家松鹰第一本英文小说便挑战Y区刑事部门，找寻令人不安的谋杀房地产大亨案件始末。
起初胡国豪看起来像意外溺水身亡。然而作为“地标产业”CEO的他，其实很擅长长距离游泳，人们认为他最后一次游泳不可能是从大梅沙海景酒店出发，最后陈尸于几英里外的小梅沙。但法医田青发现胡国豪的肺部充满了海藻，这盛行于南澳的红潮甚至更远。刑警队长崔大军和他的同事们意识到，胡国豪的尸体从死亡地点被移动过。同时，杀死胡国豪的凶手并没有闲着：洪亦明，大东物业的总经理，他的公司和胡国豪在竞争购买田东坝，一块潜在利润丰厚的土地，也被发现中毒身亡；冯雪英，胡国豪的秘书，在警方发现她非法雇佣私人侦探公司跟踪朱美凤、胡国豪的美容师妻子后，被撞身亡。在最初不受欢迎却一直帮忙破案的聂风记者的帮助下，Y区警官逐渐而煞费苦心地将谋杀和28年前10名云南女知青的死亡联系起来。虽然这样的联系早就从小说的标题中有所暗示，并不那么奇怪，但整个故事发展的过程仍然扣人心弦。
美国《图书馆期刊》评价：
当一具尸体冲上一个中国南部的海滩度假胜地,它很快就被确认为是房地产大亨胡国豪。明显的死因：溺水。警察感到很困惑，因为胡国豪是一个游泳能手。聂风,《西部阳光》杂志的记者,一周前采访过胡国豪,他也感到不解。聂风设法介入调查并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是警方之前没有发现的。这个秘密还得追溯到动荡的文革时期。《杏烧红》，这本在中国畅销的书,给读者展现了一个发人深省的背景，细腻地描绘了一个现代国家如何面对它的过去。翻译准确地呈现出了故事的内涵。裘小龙“陈探长”之谜的粉丝们，以及喜欢中国文化的朋友肯定会将这本社会犯罪小说加入自己的阅读列表中。
这不是足球的悲剧。中国足球早就淡出了我的视野。这是一个人心叵测、举步维艰、邪正异位的传说，一个真实离奇的关于“脚”的故事。
by作者手记
《杏的复仇》英文版封面
12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
杜浩对脚裂濒临绝望之时，忽闻洪老先生的女儿继承了先父衣钵，也开始在临江古镇把脉看病。听到这个消息，杜浩恍若听到了天女下凡，又惊又喜。
他在妻子陪同下，由内弟驾车专程赶到去临江古镇拜访。洪女看病的地方，就在洪老先生原来的铺面。虽不是门庭若市，但也有不少患者，其中大多是乃父治疗过的旧病人。
大客厅里的旧沙发依旧。天井里笼中的那只八哥仍在。见来人就叫：“你来啦！”或是突然迸出两声苍老的咳嗽。这些都让人想起洪老先生的音容相貌、和蔼细语。
洪女坐在小诊室的桌后，不到四十岁，眉目清秀，颧骨微突，和洪老先生有点挂相。给人的印象比较平易，有点内敛。杜浩在桌前的木椅上落座，报出自己要买治脚裂的药，并说其父在世时来治疗过，很有疗效。
洪女先为杜浩号脉，看舌苔。又嘱杜浩脱鞋，低头检视他的脚掌。杜浩把脚掌翻过来朝上，脚底上纵横贴了六七条小胶布。
洪女用手指轻轻触摸脚掌的边缘，问：“痛不痛？”
“这两边还好。”杜浩答复。
洪女嘱他多吃蔬菜。杜妻在一旁说：“他就是不爱吃蔬菜。”
“那不行，要多吃新鲜蔬菜，还有水果。”
洪女翻开一个灰皮小本，查找了一下。杜浩认出来，这个小本和洪老先生每次翻看的很像。也许就是其父家传的秘方！洪女很快找到其中一页，照着上面开了药方，然后递给一个家里的男子。那男子留着大平头，三十多岁，拿着药单径直上到二楼加工制作。杜浩夫妇和另外几个患者，坐在沙发上等候。客厅的大电视屏上播着武打电视剧。患者们心不在焉地望着屏幕，偶尔聊上几句。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男子拎着几个塑料袋下楼来。袋里的药都用纸已分包成了小包。按照袋里写的名字，分发给不同的患者，然后收费。
杜浩回去开始照服，每日早晚两次。打开小纸包，里面的药粉和洪老先生开的药颜色相近，微绿的浅棕色，粉末很均匀。用鼻子嗅嗅，一股中药味。
每日药服后小便呈金黄色。以前服洪老先生开的药也是如此。杜浩认定这是一个标志性的颜色，也就是药性。
但他始终没有搞清楚，究竟是那一味中药使尿变成金黄色。
服药七天之后，就见奇效！
杜浩发觉脚掌的干裂处有脱皮的趋势，脚掌重新有了“柔软”感。大面积的暗红浸润部位，颜色转淡。总的感觉，是从体内在发生作用，长出了新肉来。而且，走路也有“健步如飞”之感。看来，不能简单断定是“激素”的作用。
杜浩一直服下来，治疗效果居然完全稳定。脚掌新肉的感觉，真是久违了。看着一双苦难煎熬的脚掌，在迅速地“收复失地”，杜浩感到欣喜。
接下来，走路精神抖擞，吃饭海量，脚下如飞。
杜浩心想：“洪氏秘方真有这般奇效啊！”
他曾经几次试探破解秘方的谜底，但直到最后都没成功。和洪女医生熟识之后，杜浩曾不经意地问：“我服的药里面，究竟哪一味药起主要作用喃？”
面目清秀的洪女医生笑而不语。
杜浩不便再问。他一直揣摸不透，洪女脸上的笑容，是达·芬奇式的神秘微笑，还是斯芬克斯式的诡谲微笑？……
这一年春节。杜浩又收到古怪的贺卡。上面写着：“祝杜先生迷途知返，重返古道江湖。恭喜老兄，不久又将成为‘弥勒佛’也！”
尾巴上还是那个古怪的签字符号。
杜浩盯着贺卡，发了一阵愣。那符号乍看起来像把小提琴，仔细端详竟像一条昂头甩尾的响尾蛇。他不觉大惊。
杜浩心头笼罩着疑云。
他怎么看都觉得，贺卡上的这句调侃像是一句咒语。
那怪诞的贺卡，那神秘的“”符号，究竟是何方神圣哦？
13瞥见贺年卡上“脚下生风”几个字，杜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果不其然，没有过多久，杜浩就发觉自己的脸又丰满起来，饭量得严格控制。照照镜子，一张胖脸岂止是‘弥勒佛’，简直可以扮演‘丘吉尔’了！
他急忙刹车，把洪氏药的服用量减到最小。
在一次科普界的聚会上，有朋友问杜浩，脚裂的治疗现在怎么样了。
杜浩无奈地说，还是在服洪老先生的江湖郎中药。药不能停，一停皲裂就会反复。不过，他在试着控制服药的量。原来每天要服2至3包，他逐渐减药量，现在每天只在早饭后服一包药，大体可以控制住脚裂，人也没有发胖。脚掌的皮肤有点发硬，但又未到裂口的程度。感觉是处在一种皲裂的临界状态。
他知道这是一种刀尖上的平衡，像走钢丝一样。
“这有点玄妙哦！”朋友说。
“怪不得最近看你有点减肥了。”另一位朋友打趣他。
“幸亏洪家的女儿继承了老先生的衣钵，”杜浩笑道。“不然我的脚真得没救了！”
“有的民间偏方确实能治病。”
朋友说了一个方子。很简单。听说S市科协普及部有个女干部的丈夫单位，有人用苹果皮擦患处，治好了脚掌干裂。那个女干部说：“没听说苹果皮能治病的。”丈夫奚落她道：“你们搞科普的，这都不知道呀！”
杜浩起初并未介意。后来见面时，朋友又问他试没有试。
杜浩晚上遂打开电脑，上网查寻资料。果然搜索到有“苹果皮可治脚跟皮厚干裂”的帖子。一个网友发帖说：“我在四十多岁时，患过足跟干裂，采取涂凡士林油和贴橡皮膏、包塑料袋，均不能彻底解决。偶然发现用削下来的苹果皮擦抹患处，迄今没有再犯过。”
帖子里说明了具体做法:“晚上用热水泡脚后，用果皮擦抹足跟处即可。”
还有一位叫“樱桃宝贝”的美眉，在网上发帖说：“前几天不知道是因为太干燥还是鞋子太紧了，脚特别干，每天洗脚之后都涂乳液的，可是没什么效果，然后就发现脚后跟裂口子，流血了，走路那叫一个疼啊！涂点红霉素软膏也不管用，郁闷之极……后来朋友给我在网上百度了N种方法，我就用了一种，很见效。那就是：用苹果皮擦患处擦两三次就好了。现在脚已经完全好了，走路肯定不疼啦！”
这位MM还给网友介绍，用苹果皮擦脸还有美白嫩肤的效果。据说苹果皮里含有果酸。果酸对疏通角质层有效果，所以贴苹果皮可以嫩肤。
连脸蛋都可以美白嫩肤，治脚后跟裂口应该是不在话下了。
杜浩决定试一试。
他嘱老婆到超市买回三斤红富士苹果，开始试用。用水果刀削下苹果皮，往脚患部位轻轻擦抹，每天早中晚擦三次。一个苹果正好可以用一天。杜浩同时停服了洪女的秘方中药粉。
几天下来，果然有效。脚掌感觉有润泽感。
杜浩到宜宾酒厂拉广告业务，旅行袋里都装了三个苹果。每日不间断削皮擦脚患处。
但不知为什么，他渐渐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场与死亡的搏战，仿佛是大病了一场。自停服每日一包的洪氏中药后，杜浩感觉身体状况很不佳。全身乏力，茶饭不思，坐卧不安，手脚发麻。一天下来，早晨只吃下两片饼干，中午勉强吃了一个锅魁，晚上只喝下半杯牛奶。
杜妻问：“你究竟有什么感觉嘛？”
杜浩回答：“奄奄一息的感觉。”
究其原因，恐为中止服洪氏中药所至，体内系统已经建立的平衡被打破了。随着停药时间的延长，脚掌的润泽感觉也开始消失。
终于，到第十五天时，杜浩明显感觉跌回到了临界状态。
尽管每天照擦苹果皮不误，脚掌又开始出现皲裂前兆。脚弓处的皮肤变白发硬，用手指按压边缘处，皮层下面隐隐现出暗色“痣”斑。
“苹果皮治脚裂”的童话，就此破灭。
连裂口的脚掌都呵护不了，还“美白嫩肤”哩！杜浩痛感被那个“樱桃宝贝”美眉的大话骗了。
他反过来又想：也许此脚与彼脚不一样。是我的脚裂太顽固了吧？
无奈之下，杜浩恢复吃洪氏中药。由每日一包，改为每日两包，有点补救的意味。然而，他得为十五天的轻慢和荒疏付出代价。皲裂前兆消失得很慢。好在，十五天以后他觉得缓气过来了，胃口也渐渐恢复了常态。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意外的资讯闯入杜浩的眼帘。它的出现就像是不期而至，又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一天下午，杜浩打开电脑再到网上漫游。偶然发现一条信息，令他震撼。网文的标题：《地方性砷中毒的体征有哪些？》。内文有一段如下：
皮肤角化是地砷病常见体征，尤其是掌跖角化具有特异性。除掌跖角化外，躯干部，四肢其他部位也可出现角化斑，为圆形扁平高于皮肤斑(丘)疹块，米粒至指甲盖大，边缘清晰，为棕色、褐色、黑色或暗红色，表面粗糙。
掌跖角化为地方性砷中毒病人特异性体征。角化基本形态为隆起于掌跖部的硬性丘疹或半球状浅黄或浅褐色角化斑疹，对称分布，轻者仅限于掌跖，重者手背、足背亦可累及。
杜浩的目光久久停在“掌跖角化为地方性砷中毒病人特异性体征”这句话上。“地方性砷中毒”！这触目惊心的几个字，吓了他一跳。杜浩双手抱拳支着下颚，细致地阅读电脑屏上的这段文字。感觉所列的“病人特异性体征”，和自己的症状很像。
杜浩暗想：说不定自己的皲裂是“地方性砷中毒”引起的耶？
但在Z市OWS商旅台期间，或是到外地出差，他想不起可能接触到“砷”的情况。商旅台的员工没有一个人染上这种毛病的。住地的饮用水也没有听说出过什么问题。但即便如此，杜浩甚至希望自己真的是“砷中毒”，这样终于找到病因，就可以治了。
他非常亢奋。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时值周末星期六。杜浩先拨电话，询问S医院能检验“砷中毒”？女话务员查了一下，回答说：“医院职业病体检中心。”
“有电话号码吗？”
“请等一下。”不一会儿，话务员告诉了他号码，是职业病体检中心值班室的。杜浩打过去，约好下周一上午去检验。
当晚，杜浩在网上继续搜索有关“砷中毒”的资料。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时他才发觉，“砷中毒”就是通常所说的砒霜中毒——
砷，又名砒，砷为重金属毒物，蕴含在岩层中，渗入地下水和煤层。正常人体组织中也含有微量的砷。通常说的砷中毒，实为砷化物、特别是又名砒霜的三氧化二砷中毒。常人服入三氧化二砷0.01～0.05g，即可中毒，出现中毒症状；服入0.06～0.2g，即可致死；在含砷化氢为1mg/升的空气中，呼吸5～10分钟，可发生致命性中毒。常人接触砷数周后，即可发生慢性中毒。其症状表观为头痛、失眠、食欲不振、消化不良、体重减轻、多发性神经炎，出现掌趾足角化层增厚等。
杜浩再往后细看，意外地从中发现了一句话：
“海鲜与维生素C一起食用容易产生砒霜中毒。”
杜浩一愣。顿时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这句话后面的解释说：“海鲜里含有的砷为五价砷，人食用后是无毒的。但是，如果将海鲜与维生素C一起食用，因为后者具有还原作用，会将五价砷转变成三价砷，而三价砷就是砒霜，是有毒的！”
杜浩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六年前在海天渔港聚餐的情景，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瞪大了两眼，惊骇不已。
14（闪回）Z市海天渔港。一家人气颇旺的海鲜大排挡。
食客们挤在一排盛满水的玻璃隔柜前，挑选着柜里的海鲜。跟在一旁的服务员，用小本记下名目。客人点的都是生猛海鲜，现点现烹制。
当晚，柳云臣作东在海天渔港请客，为杜浩、祝小军荣任商旅台正副台长庆贺。柳云臣到玻璃隔柜前，亲自挑选海鲜。杜浩和祝小军坐在铺黄桌布的雅座里，轻松地聊着天。不一会儿，柳云臣红光满面地入座，宣布道：
“这里的海鲜价廉物美，咱们今天要大饱口福哦！”
那天柳云臣一共点了五斤基围虾（三斤白灼、两斤椒盐），一条名为青衣的海鱼，十只巴掌大的加拿大生蚝，还有几样粤味小菜。杜浩在内地也吃过海鲜，但像这样放开肚皮大啖还是第一次。席间，柳云臣情绪高扬，大谈进军亚太地区电视市场的前景。
当时柳云臣的豪言壮语和殷勤的笑脸，杜浩至今还清晰地记得。
那晚，柳云臣一个劲儿给杜浩夹虾，还有略带腥味的生蚝。杜浩吃得很尽兴，面前的餐碟虾壳堆得高如小山。鼓动杜浩猛喝果汁饮料的人，则是祝小军。祝小军自己喝的是珠江啤酒。杜浩不饮酒，一连喝了很多瓶鲜粒橙。
杜浩竭力回忆当时的细节……
杜浩记起来，当时祝小军还开玩笑说：
“你滴酒不沾，是不是‘妻管严’哦！”
杜浩说：“我得过胃溃疡，确实不能喝。”
“那就喝橙汁吧，清凉爽口！”柳云臣朝侍者一挥手。“靓仔，给我们杜台上鲜粒橙！”
杜浩拿起一瓶，饮了一口，说了句“有点酸甜哦。”
猛然想起，当时祝小军接过话说：“维C饮料嘛！营养丰富。”
——这就对啦。鲜粒橙里面含有大量的维生素C。
杜浩顿觉大梦初醒！
难道这些年来自己所受的煎熬和苦难，都与那天的请客有关？
但是“元凶”究竟是谁呢？
果真是这个湖南客吗？这位商战的同仁，儒雅精明、藏锋极深的策划大师！
杜浩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只是有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祝小军有没有可能呢？不大像。但也难说。
狗日的！为什么啊？
他从写字台抽屉的最底部，找出那六张古怪的春节贺卡，一一摆在眼皮子底下审视。贺卡上的笔迹显然作过伪装，方正笨拙，比如故意用左手执笔。但语气的亦庄亦谐、幽默刻薄，却很像那个人的作派。
——“祝杜先生脚下生风，青云直上。”
——“祝杜先生脚下生风，青云直上。”
——“祝杜先生遇见贵人，逢凶化吉啊。嘿嘿！”
——“祝杜先生荣升为‘弥勒佛’，活得潇洒，胖得可爱。”
——“为君祈福，铜盆之梦一场空。祝杜先生继续在刀山上旅行哈，阿门！”
——“祝杜先生迷途知返，重返古道江湖。恭喜，不久又将成为‘弥勒佛’也！”
杜浩从这字里行间闻出了一股邪恶的味道。
海鲜与维生素C真的不能同时食用吗？！为了确定不是误传，杜浩随后在网上继续搜索。最后，他在权威的“国家食品安全网”上，查到了一篇权威的报道《食用海鲜后不要服用维生素C》。报道中称：“当大量维生素C和虾同时食用，可能导致‘砒霜’中毒。不过，专家也特别提醒说，一次性摄入30个中等大小的梨或10个橙子或生吃3斤以上的绿叶蔬菜，才算是大剂量摄入维生素C。”
杜浩的心弦战栗起来。
15次日。杜浩打的到医院职业病体检中心检查。
他作好了心理准备。
——若验出确实是“砷中毒”，则可以对症下药，彻底根治。
——若验出并非是“砷中毒”，则继续每日服一包洪氏秘方药，让江湖郎中保驾护航。
他怀着一种莫名的期待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大理石铺地的门诊大厅整洁明亮。有三排人在挂号窗口排队，秩序井然。其中一列是手拿化验单、身穿迷彩服的工人模样的人。这里负责全省所有职业病的检查和治疗。他庆幸自己烧香拜佛，找对了“庙门”。
医导台后面，站着三个穿粉色护士服的胖小姐。杜浩问其中一位：“请问检查慢性砷中毒，找哪个医生？”
答曰：“二诊室朱玉梅医生。”
大理石壁上挂的大幅“专家介绍”栏。上面排着四十多位专家的蓝底标准像照片及简介。杜浩仰视，在上面第三行找到关于朱玉梅的介绍。
“朱玉梅，主任医生。省职业病专家及伤鉴定专家库成员，省卫生厅应急救援组成员。从事临床医疗、教学近三十年，擅长中毒、尘肺等职业病，对疑难重症的诊治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多次接受央视《走进科学》等专栏的专题采访。承担和参与国家级、省级课题6项，获奖3项；发表论文30余篇。”
他到挂号室排队，挂了朱玉梅的号。
二诊室在二楼，一个小房间。开着门。杜浩看见有六七个患者在里面列队候诊。白色桌子右侧是个年轻女医生，系马尾巴辩，像个进修医生。坐左边给病人问诊的就是朱玉梅，穿着白大褂，看上去不到五十岁，齐耳短发，瓜子脸，戴副圆框眼镜，干练之中透着斯文。
朱医生正给一个患者诊治。大汉穿件红绒衣，自诉搞铁路隧道工作多年。朱医生把一张大底片插在霓虹灯柜上，一边检视，一边指点出肺气肿的部位。然后开了药。
轮到杜浩。他坐在白衣天使面前，叙述了自己得掌跖角化皲裂多年，按皮肤病治疗，均未治好。后来服用江湖郎中的中药，控制住了。最近在互联网上查资料，意外发现“掌跖角化有可能属砷中毒的症状”，所以前来检查。
朱医生问他平时是否有浑身无力、手脚麻木、食欲不振等症状。
杜浩说有。
“多发性神经炎呢？”
“不觉得。”
朱医生嘱杜浩脱掉鞋，查视他的脚掌，有轻微干裂的纹路。脚弓的边缘皮肤隐约散见色素沉着斑。
“现在基本控制住了。”杜浩说。“但不能停服郎中的药。”
“我想问一下，海鲜和维生素C一起食用，是不是容易产生砷中毒？”他进一步问。
朱医生答道：“有过这方面的报道。不过我们这里没有遇到过。可能因为内地吃海鲜没有沿海多。”
朱医生讲，不仅海鲜和维生素C同时食用有危险，服药不当也能导致砷中毒。医院曾收过一位女性患者，因治便秘长期大量服用牛黄解毒片，逐渐出现掌跖角化、皮肤色素改变、下肢麻木无力等病状。医院住院治疗，都诊断不明。最后来这里求医，查出尿砷为13.61μmol/L，严重超标，才找到了病因。
“砷中毒能不能治愈喃？”杜浩怀着期待，再问。
朱医生回答，可以作除砷治疗。通常慢性砷中毒可用青酶胺治疗。也可给二巯基丙硫酸纳0.25im作肌肉注射，每周一至二次。
“那个女患者我们这里治了三个月，后来痊愈出院。”
这一刻，杜浩觉得遇到真正的观世音菩萨了！
“你先开个单子化验一下吧。”朱医生说。
她从案头取出一张A4大小的黄色《临床化验申请单》，在“职业性疾病检查”一栏的第项，划了个圈。此项内容为：“砷As中毒检查（晨尿）”。
杜浩到一楼收费窗口，缴费90元。但化验室需要早晨的尿。
第二天清晨，杜浩用一个矿泉水空瓶子，隆重地盛着第一次晨尿，打的赶到医院。
化验室窗口，玻璃上贴着蓝底白字指示：“铅、汞、铜、锰、砷等元素毒检接收处”。杜浩遵照指示，将化验申请单放进一个塑料托盘上，然后把矿泉水瓶子里的晨尿，小心地倒在一个透明的小塑料杯里。为了绝对没有差错，他亲自守着，目睹一个眼镜化验师取走他的检样。
那眼镜撕下化验申请单尾部的号码条给他，说：“明天早晨取结果。”
杜浩接过黄色号码条，上面印着红色号码：。
当晚，杜浩睡得很好。他的心境出奇地平静。他默默地等候着明天的检验结果。也许他真的中了邪恶的“砒霜之毒”……
也许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虚惊一场。
第二天早晨9点，杜浩打的赶到医院。在化验室旁边的窗口，凭黄色号码条取到他的“检验报告单”。
检测结果出来了。杜浩的尿砷测定量为：16.4μmol/L
中文名称英文名称结果单位正常参考值
尿砷u-As16.4μmol/L0.00～1.60
果然是砷中毒呀！指标竟超过了正常值十倍！！
尽管杜浩事先有思想准备，仍然感到莫大的震撼。他两手捏着检测报告，只觉得全身的热血在沸腾。
朱玉梅医生看了检验报告单，吃惊地说：“是参考值的十倍。比那个女患者还高哦，很厉害！亏得你的体质好哟……”
那一刻杜浩的心情极为复杂。自己果然是中了“砒霜之毒”！
他又惊又恨又喜……第一个反应就是：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接着，是觉得苦难总算到了尽头！再之，一股愤怒和痛恨从胸膛里涌起，像火山的岩浆在滚动。
人心真的这么叵测吗！杜浩的脸色铁青。
16陕西会馆。杜浩约请《西部阳光》杂志首席记者聂风会面。
聂风比约定时间晚了几分钟到。他头戴棒球帽，身穿橄榄色Jeep外套，肤色黧黑，一脸帅气。肩上挎着一个有深红色“ESPN”标志的白布提袋，一身高级驴友打扮。如果他的照片登上眼下时尚杂志的封面，那一定是驾着Jeep越野车横跨西部高地的人物。
杜浩请聂风在回廊的藤沙发落座。服务小姐过来沏茶。杜浩点了两杯上等蒙顶花茶。服务小姐瞟了一眼聂风，表情有点惊喜。
“吴总编说，你有事要请我帮忙。”聂风很客气。
原来是《西部阳光》老总的面子。
“唔，很感谢聂记者同意见面。”杜浩态度殷切，又有些许忐忑不安。
聂风曾经参与过省内外几宗刑侦大案的破获，他在《西部阳光》上写的跟踪报道，每一次都引起轰动。杜浩通过熟人关系托了吴总编的人情。
杜浩向聂风讲述了长达六年间所受的煎熬和痛苦，请求聂风出手相助，揭开这邪恶一幕的真相。
聂风听了他的讲述，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杜浩从包里取出一沓贺卡，递到聂风面前。
聂风拿着贺卡，一张张仔细端详，没有吭声。
他留意到贺卡尾巴上的签名符号，沉吟了一下。
杜浩望着他，小心地问：“聂记者看出这符号是什么意思吗？”
聂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符号，答道：“应该是大写英文字母‘S’的花体字。”
“啊，是有点像哦……”杜浩恍然。
聂风解释说，这个符号看上去有点古怪，但它的写法有规可寻。大写字母“S”的花体字，就像一把小提琴，或者像一个音符。汉语拼音字母“S”的大写花体字，也是这个写法。
“这个签名用力很重，笔划龙飞凤舞，表明签名人在落笔时有种强的意志。”聂风分析道。
“很强的意志？”
“对的，在这个‘S’字母上，签名人表露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杜浩不解是什么情绪。聂风说就像古代将军的家徽、旗号什么的，是身份的显示和标志。
果然是名记者。聂风又说：“大写‘S’字母的手写体写法有几种，最常见的是这样——”
他掏出圆珠笔，在左手心写下一个“”。
“这种写法看上去比较流畅、轻松，不像贺卡上的那么沉重，而且透着一种诡秘。”他说。
“就是。”杜浩点头。“贺卡上这个‘S’，左看右看都像一条响尾蛇！”
“响尾蛇？”聂风一笑。“果然像，尾巴还在甩哩！”
停了片刻，聂风分析说：
“这些贺卡，证明有人一直在跟踪调查你的行踪。”
“而且是条‘响尾蛇’。”他戏言道。
杜浩的脸上露出呆想的神色。
“你回忆一下在Z市的熟人里面，有没有姓名开头的拼音为‘S’的。”聂风问他。“比如沈、孙、舒、萨……等等。”
“没有。”杜浩想了想说。
“绰号叫‘老S’的人呢？”
“也没有。”
“那么……有没有什么机构的名字，跟这个‘S’字母有关喃？”
“机构的名字？”杜浩愣了一下。
“对的。”聂风盯着他的眼睛。
杜浩的眼睛转了转。
“有。”杜浩脱口而出：“OWS！”
“‘OWS’？是什么机构？”
“就是我们卫视商旅台。全名叫OWS商旅台。”
“唔，这就对了……”聂风颔首。
“但是贺卡上的‘S’分明是一个人，不会是机构哦？”杜浩不解。
聂风分析道：“‘OWS’有三字母，‘S’字母排在最后，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话提醒了杜浩。
他想：对呀，“S”是“OWS”的第三个字母！
杜浩嘟囔了一句：“‘S’字母排在‘OWS’的末尾，也就是老三。”
“这就对了……”聂风击掌。“我们可以设想，‘OWS’这三个字母代表三个人，比如OWS商旅台的三个头头。排在第一把手的‘O’是你杜浩，排第二把手的‘W’代表祝小军。排在第三把手的‘S’是谁呢？”
“柳云臣！”杜浩恍然大悟。
“对，这个‘S’很可能就是柳云臣！”聂风说。
经聂记者的破解，杜浩才如梦初醒：如果这个“S”代表着OWS商旅台的第三把手——那的确是柳云臣！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他耿耿于怀这个“老三”，竟然炮制了这出长达六年的黑色幽默连续剧……
是可恨耶？还是可悲耶？
“杜先生打算怎么办？”聂风问他。
“我听说聂记者协助警方破过很多大案，所以我想请聂记者查清这件事的真相。”杜浩并承诺说。“所有的差旅费用都我出，另外再付一笔业务费。”
聂风一笑。
“我是记者，不是私家侦探哦。”
“听说聂记者在警界的名气，比在新闻界还大耶。”
“别给我戴高帽子哈。”聂风笑。“这件事的确有点离奇，邪恶的精神暴力、典型的冷幽默！”
他的眼神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有柳云臣的照片吗？”
“有。我带来了。”
杜浩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帧7寸大的照片，递给聂风。
这是一张杜浩、祝小军、柳云臣三人的合影。杜浩指点给聂风看。自己站在正中，穿浅色T恤、沙滩裤，随意背着两手，面带微笑。柳云臣个子稍矮，站在他左边，戴副无框眼镜，著暖灰条短袖衬衣，浅灰亚麻长裤，腋下抱着一个黑色皮包，表情矜持。祝小军站在右边，戴副茶色变色眼镜，肩上挎个棕色单肩包，模样潇洒。照片的背景是绿色玻璃墙幕的富利华大厦。三人之中，杜浩的装束和神态最为随意。
“当时我们三人的任命刚下来。我的脚掌好好的。”杜浩说。
“唔。”聂风打量着当年OWS商旅台的三巨头，若有所思。
他的耳畔萦绕着一个声音：商场如战场，心黑者胜！
这一刻，聂风决定接受杜浩的委托请求。
“我下周恰好有事去珠海采访。”他说。“我倒是很想会一会你说的这位‘策划大师’。”
“那就太好了。”杜浩喜形于色。
聂风说：“关于海鲜加Vc的事，非常关键，是要害。但是缺乏证据。这件事都过去六年了，取证很难。我只能试试，要看运气了……”
17聂风搭乘3U航班，直飞广州。
他先去广东省公安厅，拜见了刑侦总队的崔大均总队长。又见到两位年轻的警官朋友王小川、姚莉。然后搭乘大巴赶到Z市。
在Z市城中区一座商务大厦里，聂风先拜会了祝小军。
OWS商旅台瓦解后，大家自寻生路。祝小军现是Z市一家传媒公司的总经理。靠内地电视台的老朋友帮衬和协作体的网络，业务开展得还不错。主要搞电视节目营销、广告代理、企业CI形象设计等。公司有十余名员工。办公地点在商务大厦的九楼，窗明几净，富有现代感。
总经理办公室在一个玻璃隔间里。从里面可以看到全部员工。
“你好！我是《西部阳光》记者聂风，杜浩让我向你问好。”
聂风递给他名片。
听说是杜浩介绍来的，祝小军非常热情。
“啊，是杜台的朋友！请坐、请坐。”他接过名片，瞄了一眼说。“大名鼎鼎的聂风记者呀！”
祝小军短小精干，口齿犀利，说话像挺小钢炮。有点台长的威风。让人联想起一句俗语：“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
寒暄之后，聂风向祝小军了解当年OWS商旅台的情况。
他问：“柳云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伪君子。”祝小军直言道。
祝说，柳云臣待人貌似殷勤大度，颇有孟尝君之风。实际上心理阴暗，工于算计。他特地给聂风说起当年柳云臣谋划当台长的事。
据祝小军说，任命之前的头天晚上。柳云臣紧急求见老板，谈了两个多小时。他竭力诋毁杜浩，说杜浩难当重任。
以下的对话是老板透露给祝小军的——
“我看过杜浩的OWS商旅台计划书，做得很有水平。”老板说。
“老板不知道，那个计划书的主要策划，都是我提议的。”
“是吗？”老板将信将疑。
“您可以问祝小军。”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由我做台长，祝小军和杜浩做副手。”
“你这么有把握呀？”
“我可以立军令状！”
“唔，让我考虑一下。”老板似乎被说动了。
当晚10点半，和柳云臣谈完之后，老板召见祝小军，征求祝的意见。祝小军告诉聂风说，当时他听了大吃了一惊。就知道是柳云臣搞了名堂。
“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啊！”祝小军说了一句。
老板没有吭声。
“杜浩主持的OWS商旅台计划书，是不是柳云臣的策划？”老板问祝小军。
“OWS商旅台计划书是杜台找我一起研究的，老柳提了一些建议，但大都不切合实际。老柳搞策划有一套，但他没有做过台长，缺乏统筹全局的经验和本事。”
祝小军说，也许是这最后一句话，打消了老板临阵换将的打算。
“杜浩当时知不知道这个情况？”聂风问。
“杜台一直被蒙在鼓里。我没有把这层纸戳破，是给柳云臣留一个面子。大家还在一条船上嘛。”祝小军说。“不过我后来提醒过杜台，要当心点‘老三’哦！杜台大大咧咧地，好像没当回事。”
祝小军说，第二天在全台大会上宣布OWS商旅台高层班子。杜浩是台长，祝小军副台长，柳云臣为策划总监（副台长级）。当时柳云臣的脸色很难看。惊讶、沮丧、失落交织在一起，脸都气歪了。祝小军看在眼里，知道他绝不会甘心的。不过柳云臣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几秒钟之后，他就换了一张笑的面孔。
聂风心想：这样，柳云臣给杜浩下毒的动机就成立了。
谈话间，有秘书进来，叫祝小军签字。
祝小军说，杜浩祖籍河北，有燕赵侠义之风，比较厚道。并不想争OWS商旅台的台长之位，不过就报酬高点嘛，台长月薪两万港币，副台长一万五。为报柳云臣的引见之情，杜台还向老板提议过，就由柳云臣当台长。
“我和杜台都是当过台长的，无所谓。柳云臣就不同了。他觊觎台长之位由来已久，可以说是梦寐以求。嘿、嘿，最后他总算如愿以偿。”
“柳云臣后来是怎么当上商旅台台长的？”聂风问。
祝小军说：“杜浩运气不好，脚掌得了一种怪病，叫什么‘掌跖角化皲裂’症。人浑身无力、手脚麻木，脚底板发硬裂口，走路如上刀山，苦不堪言。他坚持带队到苍山洱海拍节目，不小心把髌骨摔断了，医院。等他出院时，台长已经是柳云臣了。”
“老板说换马就换马！”他蔑然一笑，补充了一句。“这就是‘资本说话’的威风。当然，不管事成事败，最后买单的是老板。”
“为什么没有让你作台长呢？”聂风直言问他。
“总是老板更喜欢柳云臣吧！我不是他的嫡系部队。”
更主要的原因，恐怕是柳云臣老谋深算，运筹帷幄，要搞阴谋诡计，杜浩和祝小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OWS商旅台就是被这个柳云臣搞垮的！”祝小军余恨未了。
“柳云臣完全是个高级骗子！和他一起共事，不小心被卖了还帮着他数钱。”
祝小军说，他和柳云臣同住在富豪山庄小区，富利华集团的商住房。现在偶尔碰面，如同陌路人。“我从来不搭理他。”
聂风问起那晚在海天渔港吃海鲜的事。
任命的第二天晚上，OWS商旅台三巨头在海天渔港吃海鲜。是柳云臣做东请客。地点也是柳云臣选的。这是一家海鲜大排挡，价廉物美。
“你感觉当时有没有跷蹊的地方？”聂风问。
“没有什么反常的呀！”祝小军说。“呵呵，大家刚被委以重任，有点弹冠相庆的意味。情绪高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还记得喝的什么饮料吗？”
“我和柳云臣喝的是珠江啤酒。”
“杜浩呢？”
“都知道杜台不饮酒。那天他喝的是橙子饮料，喝了不少。”
“还记得是什么牌子的饮料吗？”
“唔……叫‘鲜粒橙’，是知名品牌，含维C很丰富。我尝了一口，口感还不错。”
“是杜浩自己点的吗？”
“不是，是柳云臣叫侍者拿来的。”
祝小军说，他还与杜浩开了句玩笑。
“你滴酒不沾，是不是‘妻管严’哦！”
杜浩说：“我得过胃溃疡，确实不能喝。”
“那就喝橙汁吧，清凉爽口！”当时柳云臣朝侍者一挥手。“靓仔，给我们杜台上鲜粒橙！”那侍者年龄挺小的，看是去就十六七岁。
“这么说，是柳云臣指名要上鲜粒橙？”
祝小军点头。“那个靓仔侍者好像心领神会，到柜台后面同托盘端出七八瓶鲜粒橙来。瓶子造型很漂亮，像个黄橙橙的保龄球，杜浩拿起一瓶，拧开塑料盖饮了一口，说了句有点酸甜哦。”
“他当时说了‘有点酸甜’？”
“是的。我说了句，维C饮料嘛。营养丰富。”
后来，是我鼓动杜台一个劲喝鲜粒橙的。多年的朋友，凑热闹嘛！柳云臣频频举着啤酒杯作陪，说：“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呀！”
“害得我当时也陪着喝了不少‘马尿’。”祝小军说。
“杜浩说你当时喝得天旋地转的。”
祝小军笑了。“柳云臣虚张声势，其实没得我喝得多。”
聂风问：“那个靓仔侍者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挺帅的，像苏有朋。听领班的叫他‘虾米’。”
“唔，‘虾米’。”聂风若有所思。
“体貌有什么特征吗？”
“小帅哥嘛，个子不高。”
“谢啦。”
聂风告辞出来，打的直奔位于Z市南郊的海天渔港。
一个戴耳麦的领班告诉他，“虾米”已不在这里做了。聂风向其他人打听。另一个靓仔服务员告诉聂风，那家伙好像去了一家“纬度4×4酒吧”。
聂风决定先会会柳云臣。
18Z市。加州印象写字楼四楼室。
云臣商务策划公司。
聂风造访柳云臣。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柳云臣的公司小得像一个鸽子笼。
进门之后，在女办事员的指引下，杜浩顺着左侧的木楼梯，登上经理所在的空间。经理室用实木地板构筑，边沿围着浅色木栏杆。头伸出栏杆可望见底层。
柳云臣坐在一个黑色大班台后面，穿件灰色条纹西服，衣领已经破旧，仍然打着领带。四十七八岁摸样，看上去有点落魄。聂风注意到，他的眉心旁有一颗青色的痣，绿豆大小，有点醒目。让人联想起道观隐者或是算命术士一类高人。
大班台前摆着白色布艺长沙发。
“我是《西部阳光》的记者聂风。”
聂风递上名片。
“哦，聂风记者。久闻大名！”
柳云臣请聂风入座。不一会儿，女办事员送上一杯纸杯盛的速溶咖啡。
初次见面。聂风像是同他聊家常，态度尽量保持低调。
聂风年前曾协助粤海警方破获一起连环爆炸案，在珠三角引起轰动。柳云臣读过聂风写的独家报道，感觉到面前的是个重量级访客。
“那篇《一个悲剧人物制造的悲剧》很震撼，就出自聂记者的手笔哦！”
“见笑了。”聂风客气了一句。
“这次我是受朋友之托，冒昧来拜会。”他说。
“哪一位朋友哦，还记得我柳云臣？”
“你在OWS商旅台的高层搭档——杜浩。”
“杜台呀，”柳云臣不露声色，“他近来还好吧？”
“还不错。挺挂念你的。”
聂风心想，是柳云臣一直在“挂念”着杜浩吧。
柳云臣心怀鬼胎，揣摩着聂风话中有话。但杜浩最近的状况如何，他不知底细。咨询公司每年的例行调查还不到报告的时候。这家伙派一个大名鼎鼎的记者来拜会，不是心血来潮吧？
“当年我们一起搞OWS商旅台时，辉煌过一阵子。”他说。
“听说过。你们是OWS有名的三驾马车，杜浩、祝小军、你。”
“杜浩和祝小军，都是我物色来的。”柳云臣说。
“你是OWS的策划大师嘛！”
聂风恭维了他一句。柳云臣得意地一笑。
聂风有意同柳云臣聊起OWS商旅台当年的盛况。
柳云臣似有“旧梦重温”的感觉，镜片后面的泡眼在一刹间流露出感慨。和OWS几乎同时起步的凤凰卫视，现在已成了大气候。OWS商旅台却早已变成一艘沉船，留下一堆让人凭吊的废墟……
“OWS商旅台败落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喃？”聂风问。
“钱！”柳云臣从阔嘴里吐出一个字。
“喔？”
“还不是老板想‘空手套白狼’，根本没有投多少资金。”
柳云臣抱怨。也许这是事实。搞卫星电视本身就是烧钱行动。丢一两个亿进去有时连泡都不会冒一个。
聂风从笔记本里取出一张七寸照片，捏着一角递给柳云臣。
“这是你们的友谊存照哦！”
柳云臣接过照片，拿在手中把玩着，眼睛觑成一条线。
“那天商旅台刚宣布成立。”他咕噜了一句。
“杜浩被任命为台长吧？”
“是的。”
“祝小军被任命为副台长，你是策划总监。”
“唔。”
“看照片上杜浩神情很放松哦！”聂风语带双关地说。
“嘿、嘿！”柳云臣干笑了两声。
就是太放松了，最后才遭到了高人暗算。
“可惜兵败如山倒啊！”
柳云臣叹息了一声。不知他指的是杜浩，还是后来的OWS商旅台。
柳云臣把七寸照片递还给聂风。聂风接过照片，小心地夹回笔记本里。柳云臣的目光不经意地从笔记本上掠过。
聂风环视了一下这个空中楼阁，环境有点简陋，问：
“现在你的主攻方向是做什么？”听起来有点讽刺意味。
“混日子吧。搞点营销策划、市场调研一类，糊口没有问题。”
柳云臣说，话里带着自嘲。不过聂风感觉他的精神并没有垮掉。甚至还有股子跃跃欲试的劲儿。那种所谓的湖南人的“驴子精神”。
柳云臣从聂风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微笑着夸口道：
“我正在策划一个大型项目，在珠海横琴岛上建一座国际影视城。集影视拍摄、旅游、餐饮、娱乐、商务于一体。总投资20亿港币……”
“资金有保障吗？”
“好多大佬都想投资。包括澳门的赌王何鸿燊、香港的李嘉诚……”
聂风没有吭声。想来又是一座空中楼阁，或者是一场“白日梦”。他耳畔响起祝小军那句话：“完全是个高级骗子！”
“谢谢你的款待。”聂风起身告辞。
“我还要到广州办点事，也许会再来打扰你。”
“哦，不用客气。”柳云臣送客。
聂风下楼走后。柳云臣回到大班座位上，突然感觉到自己刚才犯了个错误。但究竟犯了什么错，又说不准，只是一种直觉。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一种莫名的不祥之感蓦然袭上心头。
19聂风走出加州印象写字楼，立即用手机给广东省公安厅小川警官挂电话。
“小川警官吗？我有几张贺年卡，还有一张照片，想请帮忙验一下指纹。”
“什么时候要结果？”
“越快越好。”
“没问题。”
“我在Z市，马上赶到过来。你等着我。”
“要不要我开车去接你哦？”
“不用了。我乘大巴。”
聂风立即搭乘大巴。一个半小时后，从Z市风尘仆仆地赶到广州广东省公安厅。小川警官已请示过崔大均总队长，崔队指示给聂风最大的支持。
六张贺卡和三人合影照片上的指纹比对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鉴定结果，分别从六张贺卡上提取的数个指纹，与柳云臣在照片上留下的新指纹，完全吻合！
聂风异常兴奋。这证明六张贺卡确实出自柳云臣之手。
“响尾蛇”的尾巴终于被踩住了！
不过，要钳住蛇的“七寸”，还缺少一个重要取证。
接下来，聂风像猎狗一样寻踪追迹，继续寻找着“维C”的证据。
几经辗转，他终于找到那家叫“纬度4×4”的酒吧。这是一群越野车自驾游驴友聚会的酒吧。门外泊着许多辆Jee越野车，酒吧里回荡着摇滚乐。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以大自然为家的豪气。
杜浩找到了“虾米”。小伙子在这里当调酒师。约莫二十二三岁，脖子上系条绿领带，模样是有点像苏有朋，但个子要瘦小一点。小伙子的大名叫夏明，因为谐音顺口，大家都叫他“虾米”。
“怎么都叫你‘虾米’呢，你应该叫‘乖乖虎’嘛！”聂风说。
“乖乖虎”是苏有朋的雅号。
虾米笑了，显得很高兴。
“我是《西部阳光》的记者聂风。想找你了解点事。”
“哦，找我呀！”
记者造访，让小伙子很荣幸。
聂风请他回忆那次聚餐的情景。他说记不起了。
聂风提醒他：“你再想想，OWS商旅台有三个朋友，在雅间里大吃大喝，两人喝珠江啤酒，一人喝鲜粒橙。”
“你说喝鲜粒橙呀……我想起来了。”
他说，当时是个年龄大些的矮个子，叫他上鲜粒橙的。
“他的眉心旁是不是有颗痣？”
“是的。”
聂风掏出那张杜祝柳三人的合影照片，叫他辨认。虾米立即认出柳云臣来。
“就是左边这个大款。”
“那几瓶鲜粒橙是他带来的吗？”
“不是。酒楼不允许自带饮料。是他下午打电话，指定要喝鲜粒橙。我们的客人一般都喝王老吉，或是酸奶。那些鲜粒橙是采买特地去超市买回来的。”虾米解释。
“那天聚餐是他买的单，他让我把鲜粒橙从吧台冷藏柜里取出来的。后来……”
虾米欲言又止。
“没有关系，你可以实话实说。”
聂风鼓励他。
“我到卫生间去了一下，回来时无意间看见他在往鲜粒橙饮料瓶里掺东西……”
“啊！掺的什么？”聂风一震。
“是个白色小塑料药瓶，往饮料瓶里倒药片。还摇了摇。”
“我吓了一跳，说‘先生，你在兑什么哟？’”
“‘你以为是安眠药呀？’他朝我挤挤眼说，‘增加点维C浓度，更可口’。我瞟了一眼白色小塑料瓶，上面有‘维生素C片’几个字，才放下心来。后来他给了我两百元的小费。叫我不要声张。”
说到这里，虾米的脸有点红。
两百元的的封口费哦。聂风想。单纯的大男孩！
“如果需要，你能作证吗？”
“可以。”虾米笑。不过是维生素C嘛。
“谢谢你啦。”
夏明的证词，非常关键。这证实了柳云臣有设计毒陷杜浩的重大嫌疑。
啊，砒霜！！这位神秘的老“S”、OWS商旅台的第三号人物、居心叵测的策划大师，真是个天才的阴谋家啊！居然能想出这一招来。
不过他精心导演的邪恶戏终将收场，落下帷幕。
20加州印象写字楼四楼室。
云臣商务策划公司。
柳云臣坐在空中楼阁的大巴台后，眼神凝视着空中，印堂隐约发黑。
他的心里似乎有种暗淡的预感。
往事如烟……
六年前OWS商旅台台长位置的争夺战，他最终胜出，全靠自己的厚颜与计谋。可惜的是，OWS商旅台风光一时最后还是垮了，他的台长宝座没坐多久。
他这个人持才傲物，自视很高。在H省电视台作总编室主任时，他曾最先在大陆引进台湾的青春偶像连续剧，在内地屏幕上掀起一股旋风。这成了他得意的资本，常向人炫耀他和台湾明星的合影照。H台里一度有传言，说他是下任台长的热门人选。名单已准备上报宣传部。但由于竞争白热化，在最后一刻他被人拱下来了。柳云臣咽不下这口气，愤然辞职，下海到珠海与人合伙搞影视节目公司。不久公司经营赔了钱，他又自己单干，作节目中介，实际是贩卖电视节目的串串。由于收入没有保障，柳云臣一度跌入了人生的最低点。在最倒霉时，他有过卖血的记录。但他硬是撑了下来，凭着湖南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毅力。
后来富利华集团招聘高级策划人员，柳云臣被富利华老板相中。富利华参股OWS传媒项目，也是柳云臣积极鼓动的。柳通过原H省电视台的关系，在珠海举行的一次全国电视台协作体年会上，认识了杜浩和祝小军两位台长，并说动了他俩加盟OWS传媒。
杜浩是全国电视台协作体副理事长，在同行里威信高，人缘好。祝小军是协作体秘书长，实干能力强。两人都是国内电视媒体的精英人物。富利华老板对柳的猎头成功很满意。
其实柳云臣的心计很深。他物色两个台长来OWS，隐秘的动机是给自己搭台。他的目标就是作OWS商旅台的台长。任命下来前的头天晚上，他紧急求见老板，谈了一个多小时。他竭力诋毁杜浩，说杜浩难当重任。
本来柳云臣以为，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当晚已经把老板说服。OWS商旅台的台长非他莫属。老板甚至问了他一句：“你打算招多少人马？”他答道：“至少两百人的规模。”老板点了头，没有想到第二天宣布任命时，商旅台台长竟然还是杜浩，柳云臣只是策划总监。也许老板有安抚之意，说了句策划总监级别为副台长级。柳云臣不知道祝小军在最后一刻和老板说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翻的盘。
但在那一刻，他已下了报复杜浩的决心。
采用“海鲜+维生素C”的手段，是他的灵感所至。不是投毒，胜过投毒，杀人于无痕之中。堪称是“最完美的杀人计谋”。
柳云臣曾听闻过海鲜与维生素C一起食用中毒的事。他当晚查了资料，得到确认：“虾、蟹等甲壳类海鲜品中含有一定的高浓度‘五价砷’，其本身对人体无害，但同时服用大量维生素C时，‘五价砷’会转化成‘三价砷’(即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会导致急性砷中毒；严重者还会危及生命。”
资料里最后那句话“严重者还会危及生命”，给了柳云臣莫大的想像空间。小小的维生素C片，竟能变成杀人的砒霜啊！
正是为了加重效果，他才往鲜粒橙中加放维生素C片。
也许柳云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时这样做带着一股杀意。目的就是要置杜浩于死地，除掉他当台长的最大障碍。
海天渔港请客之后，柳云臣密切注视着杜浩的身体状况。他对“海鲜与维生素C一起食用”究竟产生多大毒性，并无绝对的把握。几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以为计划无效，感到失望。
又过了半个月，杜浩开始感觉很疲倦，浑身无力，手脚麻木。不久脚掌的皲裂症也表现出来。柳云臣知道，是“海鲜+维生素C”奏效了——慢性“砒霜中毒”！。虽然这没达到他期望的最佳效果，但看到杜浩的狼狈样，他心头升起一股快意。那种幸灾乐祸的痛快感觉，他好久没有领略过了。他期待着砒霜的毒素在杜浩体内慢慢扩展深化……
直到杜浩在金梭岛摔断了髌骨，柳云臣才意识到天助自己也！
当杜浩躺在骨科病床上冥想时，柳云臣已成功地说服老板抛弃了这个倒霉蛋台长，轻易地让自己取而代之。
最后他看着杜浩像一只丧家犬似地离开商旅台，夹着尾巴返回S市。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淋漓的感觉。这堪称是他平生最出色的一次策划呀！
六年以来，他享受着这种作恶成功的乐趣。
每年写贺卡时，他的心里都充盈着恶毒和惬意。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杜浩的踪迹穷追不舍？是猫玩老鼠的快意，落泊中的一针兴奋剂，抑或是往日辉煌梦的重温？也许都是……
聂风的意外来访，使他从噩梦里醒来。
柳云臣第一次感到有点心虚。
但他并不后悔。
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圣经》里的话：
“图谋恶计的心，飞跑行恶的脚哟！”
这时，柳云臣隐约听见有敲门声。他的耳朵竖起来。女办事员在底楼仰起脖子，向他报告：“柳总，那个记者又来了。”
柳云臣略微一惊，收起桌上的文件夹。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头戴棒球帽的聂风已走上楼梯。
“聂记者请坐。”柳云臣假意殷勤。
聂风仍然像上次一样随和，但眼神有点犀利。
在聂风的身后，跟着上来了两个身着警服的年轻刑警。一男一女。男的是小川警官，胖嘟嘟的，表情严肃。女的是姚莉警官，模样文静，个子小巧玲珑。
“我们是省刑侦局的。”小川警官把一张盖有公安红印的拘传证，举在柳云臣面前，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柳云臣顿时脸色铁灰，瘫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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